西格爾·塞繆爾(Sigal Samuel)是美國《大西洋月刊》編輯,專註報道宗教事務。幾個月前,她意識到,中國大規模拘禁維吾爾人事件是今年宗教領域最重大的題材。
作為壹個猶太後裔,塞繆爾從小便聽長輩講述納粹大屠殺和逃離奧斯威辛集中營的故事。壹次又壹次,她聽到人們說,這樣的事情“永遠不能再發生”。
她問自己:“到了公元2018年,怎麽可能還有100萬穆斯林被關在集中營,而外界卻沒有人每天為此發聲?”
塞繆爾認為,作為壹名記者,她有責任將維吾爾人的故事告訴天下。她寫了壹系列有關新疆的文章。8月的壹篇報道引述美國喬治敦大學歷史教授米華健(James Millward)的話說,在中國,“宗教信仰被看做壹種病”。
“現在,他們把再教育營說成是‘醫院’,是為了治療思想,就像發現、摧毀病毒的醫療手段接種疫苗壹樣。他們想把這用於全體維吾爾人,殺死極端主義的病毒。 但這不是給人打壹針就了事,而是把他們關在惡劣的環境中,壹連幾個月,” 米華健在采訪中說。
這篇名為《中國像對待精神病壹樣對待伊斯蘭教》的文章發表後引發的反響令塞繆爾始料不及。
“讓我心碎的是,當我發表了這篇文章後,我的推特上湧入了上百條評論,很多人說,太好了,中國做得對,這就是壹種精神病。”
這個星期,美國之音發表了新疆“再教育營”幸存者米娜的證言,講述了她三次被捕,家破人亡的慘痛經歷,以及“再教育營”帶給她的身心創傷。
“無底線地胡扯,”壹位網民留言說,“大多數少數民族都是安居樂業的,她可別在國外給中國少數民族丟人現眼了。”
“編得太假,能騙過移民局嗎?”另壹條評論說。
在近700條評論中,持這些觀點的人不在少數。
隔天,中國具有民族主義傾向的《環球時報》發表社評說:“中國人壹眼就看出這個女子在撒謊,壹定是有什麽人在教她這樣說,她可能是想獲得在美國的難民拘留資格,或者是有人向她許諾了別的好處。”
努瑞·圖爾克(Nury Turkel)是總部設在華盛頓的維吾爾人權項目主席。他出生在“文化大革命”時期的新疆。父親去了勞改營,母親在“再教育營”生下他,沒指望他能活下來。
作為壹位能閱讀漢語的維吾爾人,圖爾克經常瀏覽中國境內的壹些網站和社交媒體。他沒有發現壹個對維吾爾人持同情態度的漢人。
“中國政府通過國家控制的媒體,將維吾爾人描繪成假想的‘國家公敵’。在這壹點上,他們做得很成功,”他說,“漢人們過自己的日子。因為這樣的標簽,他們沒興趣探討這個問題。”
圖爾克說,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,在他上高中和大學期間,新疆出現過壹段相對自由、經濟發展、文化復興時期。1989年的天安門屠殺為這壹切畫上句號。2001年9/11事件後,政府的宣傳口徑發生急轉。
“突然之間,中國政府宣布,中國也是國際伊斯蘭恐怖主義的受害者,”他說。
自那以後,新疆邁入真正的寒冬。越來越多的維吾爾人以“國家安全”指控被抓捕。強迫同化等政策導致當地暴力事件激增。這些暴力事件加劇了民族敵意,也引發了更多壓制性政策。
美國卡托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穆斯塔法·阿克約(Mustafa Akyol)說,幾十年來,世界各地的制政權以消滅“伊斯蘭極端主義”為借口,替他們的暴力、迫害行為辯護。中國政府發起的這場消除維吾爾人身份認同、文化、宗教的運動便是其中壹例。
“多達百萬人被送去集中營,這讓人想到蘇聯恐怖的‘古拉格群島’,”他說。
人權觀察中國部主任蘇菲·理查森(Sophie Richardson)說,國家當然有義務確保公眾安全,“但真的有必要把兒童關起來?”
人權觀察今年10月的聲明說,中國政府在新疆的鎮壓波及兒童。大批維吾爾人被拘押後,他們的孩子被送進國營機構。
《大西洋月刊》的塞繆爾(Sigal Samuel)說,新疆近來建了壹批國營孤兒院,僅喀什地區的壹個縣去年就冒出18個。其中壹個孤兒院的工作人員說,那裏的條件非常惡劣,年齡從6個月到12歲不等的兒童“像牲口壹樣被關在棚屋裏。”
文章來源:RF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