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共如何失去了香港一代年輕人?

香港的一份最新研究報告說,“反送中游行”(也稱“反修例運動”)的參與者以年輕人為主,大多數都在20到30歲之間。而且,示威者的教育程度則普遍偏高。有分析人士指出,這表明,香港回歸中國22年,中國(中共)沒有贏得香港這一代年輕人的認同。那麼,北京是如何一步步失去了香港年輕的一代的信任的?

香港70%的年輕人不認同自己是“中國人”

紫塔是香港的一名高中生,她今年15歲,馬上就16歲了。今年6月開始,她參加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示威遊行活動。她說,她和她的同學們想告訴政府,雖然自己年輕小,但也關心社會。紫塔還將參加9月2號開始的香港學生罷課活動。

她告訴美國之音記者,她是香港人。她說:“我對自己的自我身份認定是香港人。我生在香港,我愛香港。在香港,我們看到了中國政府的不好和麻煩。我們會作出一些比較,我們覺得香港要好很多。 ”

根據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劃今年6月份的一項調查發現,在18歲至29歲的受訪者中,69.7%的人認為自己是“香港人”,是香港1997年回歸中國之後有記錄以來的最高,而自稱中國人的比率僅為0.3%,為1997年以來的最低。

報告說,年齡較大的居民(其中許多人出生在中國大陸,或者父母是大陸人)對中國的認同感略高一些。但在30歲以上的受訪者中,仍有49%的人認為自己是香港人。

黃之鋒(Joshua Wong)今年23歲,是2014年香港“雨傘運動”的代表人物。他被中國官媒稱為“港獨”頭目之一,是香港民主派政黨香港眾志的秘書長。他星期六(8月17日)在接受美國之音專訪的時候說,很多年輕人不認同中國是因為中國對人權的打壓。

他說:“我們害怕北京。我們看到新疆的活動人士被關押,我們看到立法會議員被驅趕,我們也看到書商被綁架,外國記者被驅除出香港。這就是為什麼經歷“一國兩制”的人們說,我們現在是“一國一個半”體制。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中國對人權的打壓。我們會繼續抗爭的。”

北京收緊對香港的控制,“一國兩制”已經沒有保障

約瑟夫·博斯科(Joseph Bosco)曾經擔任美國國防部中國事務主任。他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指出,自從1997年香港回歸中國後,中國一方面努力想將香港的經濟融入中國大陸,同時在政治上也進一步侵蝕香港的自治。

他說:“中國希望兩頭通吃,一方面希望香港是一個穩定金融中心,可以服務於大陸的財富,但是同時又希望將迫使香港融入自己的政治體系。”

《紐約時報》7月1日一篇題為“香港主權移交22年:’一國兩制’還有保障嗎?”的文章說,在香港迎來主權移交22週年之際,“香港人或許依然享有讓中國大陸羨慕的自由度,享有集會自由、言論自由和不受干擾的司法體系。但幾乎每一天都有新的證據表明,這些自由正在悄悄溜走,這個地方正進一步籠罩在北京的陰影之下。”

文章指出,香港回歸22年,香港的民主進程被拖延。受侵蝕最嚴重的是1997年後20年香港應該能夠直選行政長官這一承諾。根據相當於香港憲法的《基本法》,“最終目標”是由選民選出行政長官和整個立法會。

2007年,胡錦濤任領導人期間,香港設定了投票日期,稱2017年行政長官可以通過直接選舉產生,隨後是整個立法機構。但這並沒有發生。

而引發香港這輪抗議的《引渡條例》則是對香港言論自由的侵蝕。用香港年輕的網路作家,時事評論員盧斯達(Lewis Loud)的話說,強行修訂“逃犯條例”,“就是試圖令香港和中國之間失去法制防火牆,令兩制變一制。”

香港年輕人在政治上遭特別打壓

戴安通(Antony Dapiran)是在香港執業的律師,他曾寫過一本講述香港異見史,包括2014年的雨傘運動在內的書《抗議之城》。他告訴美國之音,北京之所以沒有贏得這一代年輕人的心,還因為北京和香港政府對香港年輕人的打壓,讓香港這一代年輕人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幻滅。

他說:“我認為在雨傘運動後,(年輕人)中產生了幻滅。我們知道雨傘運動結束,政府卻沒有作出回應。我們知道有很多年輕人參加了這場抗議。在這之後的幾年, 香港的異議人士遭到打壓,特別是年輕一代,在最近的一次選舉中,也就是2016年的選舉中,他們選出了自己的立法會議員,特別是給年輕人希望的香港眾志黨,但是,這些人後來又被趕出了立法院。我想,他們普遍感覺政府沒有聆聽他們的聲音。“

戴安通說,再加上經濟機會,未來會怎樣,這些原因讓香港年輕一代感到幻滅。

香港網絡作家,時事評論員盧斯達認為,將年輕議員逐出香港立法院是針對年輕人的“屠殺”,是中國對香港進行的一次有效率的“世代清洗。”

他在自己的一篇文章,“香港正經歷一次有效率的世代清洗”中說:“中共在2016至2017年,雷厲風行打擊了一整個世代的政治權利,將他們進入體制改革香港的希望掐碎。也許是因為他們大多數都只認同自己是香港人,而不是中國人或’中國香港人’,這些身份認同的變化,令中國十分不安。……但對於新一代的從政者,一個也不容許進入體制。“

2016年大選前,一些香港本土派乃至較中間的自決派參選人被取消參選資格,理由是他們的“政見”不符合《基本法》。大選後,一些得到選民授權的議員,也被剝奪議席,例如梁頌恆、遊蕙禎、羅冠聰等等。

盧斯達說:“這些人的政見、立場、議政風格,南轅北轍,但大致上的共通點,就是年輕。年輕不是一個政見,但在中殖的香港,卻是一個備受打壓的政治屬性。 ”

香港律師戴安通說,如果年輕人被允許進入體制,也許情況會有所不同。

“在雨傘運動後,年輕人將他們的很大一部分精力用於組建自己的政黨,積極參與選舉過程。我禁不住想,如果他們的候選人沒有被剝奪議席,也被獲准參與選舉,他們也許會覺得在城市的管理中他們可以發聲,也許他們就不會有這樣的幻滅,也不會有被幻滅驅使的抗議了。”

抗議是有關香港未來的

黃之鋒在自己的推特中說,香港的這場抗議是有關2047年之後的香港未來的。他寫道:“世界只需要知道一點。香港的事件超越了條列《反送中》、超越了林鄭,甚至超越了民主。雖然這些都很重要。這是關於2047後的香港未來的,關於我們這一代的未來的。”

馬嘉英是8月4日香港東部將軍澳社區遊行活動的組織者之一。這個遊行至少有10萬人參加。馬嘉英自己是香港的一名銷售人員。她說: “其實無論希望有多大,哪怕只有一線,我們也要去爭取。 因為我們要對我們的下一代負責。我覺得這份自由難得可貴,我們不想失去。”

她說,自己平時也是一個奉公守法的人,但是,作為年輕人,她可能對很多事情有不同的看法和意見,她擔心如果“反送中”通過,她只是因為表達了自己的不同意見而失去了自由。

香港網絡作家,時事評論員盧斯達說:“《引渡條例》除了侵害香港人不受恐懼的自由,也極可能改變國際對香港的處理,即影響香港的經濟格局,這些都觸發了一般階層的年輕人的強烈焦慮,他們還要在香港渡過漫漫長夜,這是他們的切身問題。處決香港的人,都是林鄭月娥那種年紀,他們享受過了,斷送了香港之後,之後的年輕人靠甚麼?”

認同自己是“香港人”並不意味香港從中國的獨立

香港律師和作家戴安通認為,即便是很多香港青年將自己首先認定為香港人,並不認為他們一定要將香港與大陸分離。

他說:“是有一小部分雜聲,但是大部分人香港年輕人還是很快樂地接受香港是中國的一部分的,他們只是希望保留’一國兩制’所給予他們的特殊身份認同。”

他說,北京需要做更大的努力贏得香港年輕人的心。讓香港年輕人將“中國人”和“香港人”的認同融合起來,是北京面臨的最大挑戰。他說,這最終是文化和軟實力才能解決的。

香港“雨傘運動”的代表人物黃之鋒說,他並不主張香港從中國獨立,但是他同時又說,香港年輕人不信任中國是因為他們是“威權體制。”

文章来源:VO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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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uthor: 反攻大陸